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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是《新周刊》记者金雯写的报道,发表于2011年4期《新周刊》。金雯这个记者很了不起,她是我见过的最敏感的记者,提的问题能把你内心中的很多东西勾出来。她不愿意用电子文件笔答,一定要亲自采访。当时还是两会期间,我们聊到了深夜,还有很多没有聊完。)

 

现代老大哥已不是奥威尔时代的老大哥

 

科幻小说家的文明反思录

韩松:城市发展也是轨道运动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00756601017mac.html

 

韩松的小说中城市有着强烈的末日意象,酸雨、变异的老鼠、未知的地下铁以及游走期间灰暗而孤独的主人公。他说,城市将自然中发育的历史打断了。在唐诗宋词的时代,时间是缓慢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城市出现之后,钟表代替了太阳,让时间有了一种跳跃感,转动的指针和跳跃的数字让人产生焦虑感。人们就这样被自己造出来的东西控制,断绝了自然的联系。比如,在春节晚会上,不管自然界的太阳定在哪里,人们都会在零点欢呼、放鞭炮。城市是一个专制的力量,强迫人们要服从一个意志。

现代的老大哥已经不是奥威尔时代的老大哥了。全球化是一个更厉害的老大哥,它把政治、经济、科学集中到一起,它统治人的荒谬感已经超越了卡夫卡时代。特别是科学技术加入之后,每个人都可以被它手上的小玩意轻易弄疯掉,手机、微博。它就盯着你,你还要服从它,讨好它。

韩松对于地铁、高铁等轨道交通感兴趣。因为在他看来,宇宙中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的运行都是在轨道上运行的。太阳系在银河系的轨道上转,地球围绕太阳的轨道转。工业革命之后,人们开始修建轨道交通,铁路、地铁出现在城市中。人类制造很多其他轨道,试图控制自己,将自己放在他认为“对”的轨道中去。但却永远都走不出自然设定的轨道。就像地铁,你可以走进去,会有无数的答案,但是或许没有答案是你想要的。到最后是空。相对来说,卡夫卡的城堡反而更为容易,至少你最终可以见到那个主人。

城市可能会毁于战争灾难。也可能毁于心灵。比如,让所有人同时去相信一个东西,接着将它突然拿掉。人们就会像邪教徒一样自杀。城市的人对“进步”的执迷就十分危险,他们总是觉得人能够一直往前走,没想到生活其实是一个轨道,会回到出发点的——死亡。

人类历史似乎也给人一种幻觉,以为可以一直往前。战争不像冷兵器时代那么残酷,死亡也可以以舒适的方式进行。但是,我们看到的文明是有边界的,眼界只达到了我们祖先的洪荒时代。很多科幻小说中都会描写到这样的末日场景:文明达到一个高点时会突然跌落。这种循环轮回的状态也是符合自然规律的,任何一个事物是有周期的。城市、生命、技术都概莫能外。文明不会无止境地发展——这种恐惧感在科幻小说家中始终存在。

韩松觉得城市不是人类最终理想的归宿,与之相对的乡村也不是。如果进化得当,或许某天这些形式都会消失。他说:“真正高级的生命是孤独的,比如上帝,它一定是一个人。我想象中,宇宙中最高等的生命肯定是孤独的,他不希望互相来往,不需要城市这种存在来支持他。人结成一个个的群体最初是因为生命的脆弱的需要,当生命在身体和精神上都能自给自足,那么一个人就是最好的形式。”

这种高级生命的孤独是乐观主义。现代“孤独”之所以是一个接近脆弱的同义词,是因为人类内在的心理能量不够强大。在城市中出现一个个灰色而孤独的小人物,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修行者。但他受困于“面子”——别人眼中的自己。所以,只能在地铁和路上寻找某个并不存在的目的地。

韩松的下一部小说是关于高铁的,它让距离不可思议地缩小了,但又让某些距离拉大了。以前需要劳累奔波才能达到的地方,但现在瞬间到了。很多精神上的体验就没有了。一个极致的例子便是,假设高铁达到光速,一对恋人同时在不同地方以光速旅行,如果有一个动量,其中一人就会迅速变老,另一个是一直保持年轻。又或者当她发送一个信息,但是这个信息会一直停留在她的那个空间出不来了。那些看似缓慢的变化其实已经非常巨大。只是作为当事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比如,网络能够让一个国家在一个星期内灭亡。只有它发生之后才会意识到。慢性变异是非常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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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

韩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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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人,科幻作家,新华社记者。大学时代开始科幻创作,1988年、1990年获中国科幻银河奖,1991年获世界华人科幻艺术奖,1995年获中国科幻文艺奖。代表作有中短篇集《宇宙墓碑》、长篇《2066之西行漫记》《让我们一起寻找外星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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