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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办公厅通知:兹订于2011年1月25日下午2:30在人民大会堂二层宴会厅举行中国作家协会迎春联谊会。凭请柬入场,不得转让,遗失须向主管单位报告。提前一小时入场。提前者将无法入场。请接受安全检查。请勿带包、饮料、食品、大型摄像机和大型照相机。严禁携带枪支、弹药和易燃易爆危险物品。
这是作协首次移师人民大会堂。据说以前的联谊会都在北京饭店金色大厅举行,但作协会员越来越多,已经坐不下了,特别是根据安全方面的需要,桌子与桌子之间,需要有距离。另外,作协机关的离退休职工,也越来越想与作家们亲近亲近。
大会堂东门前,停满作家们的车辆,有不少丰田,但只有七八辆奥迪。太少,可见作协清廉,作家穷困。白发苍苍的老作家们迎风登上台阶的场面,甚是壮观,盛是动人,好像两会提前召开了。
严格的安检对于不少作家来说怕是第一次,大家都把两手高高举起,露出腋下,等待探测器在身上抚摸。李晋西因为只拿了夹在请柬里面那张作协的通知而没有拿请柬的外壳,被拒之门外。她便又打车回去拿。
我无意中竟与铁凝主席(偶像!)挤进了一台电梯。她正在跟人说“台湾……”。铁凝主席穿一身玄黑,包括丝袜和皮鞋,很年轻、很漂亮、酷毙了的样子。
巨大的会场里摆有上百张圆桌,坐满了作家。还有很多作家排着长队在领取纪念品:一大包花生、话梅和腰果,装在鲜红色的塑料袋里。我也加入了这个队列。
坐下来后才发现,正前方的舞台上,站着一排小小的人儿,不拿望远镜根本看不清楚。
这些小人儿是作协的领导集体。他们解释了为何移师大会堂。又传达了领导对作家的关怀:期望作家十年磨一剑,提供文学精品,更多到生活中去,把与人民群众的感情体现在作品中。文学一定要走出去!
然后,铁凝主席讲话。她说:“……在庄严的人民大会堂举行……带着对生活的更深感悟在这里相见……文学界团结和谐、蓬勃向上……”她鞠躬拜年。“2010年是又一个文学丰收之年……作家们蓬勃了早春的一片生机……作协组织作家深入生活,到灾区采风,走进红色岁月……”“……打造学习型、服务型、和谐型的作协。”“在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的领导下,高举……旗帜……为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做出更大贡献。”
我很激动,也很感动。我觉得,去年,我是响应作协号召,做出了贡献的。而据说有的作协会员一年下来根本什么也没写。
我更崇拜铁主席了。她小说写得好,讲话也讲得好。大江健三郎说世界上选十个优秀作家的话,铁凝肯定算一个。我十分同意。
然后,领导集体给大家拜年,一人一句话。共七人。有个人说:“……创作好作品,经营好家庭!”
文艺表演开始了。作协机关合唱团登场。先唱“好日子”,又唱“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共产党哪有新中国。”
作家们则在下面开吃了。尤其老作家,身体和牙口很好,吃得最多,拿了筷子去挟虾片、春卷什么的,涂满奶油的蛋糕则鲜有人问津。此情此景真让人高兴。有个老作家一听男声小合唱俄式风格歌曲,就激动地双手捏拳挥舞起来。他两眼恨恨地盯着提前离场的人。
有一些美女作家,像是70、80后的,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去跟中年男作家合影。她们基本上不吃桌上的东西。
这些作家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我。
报幕员又请“80后维吾尔族美女作家”阿娜尔古丽和一位新疆男艺术家跳舞,“掀起你的盖头来”。
又有河南公安作协一个人穿着警服唱豫剧,“谁说女子不如男……”这时我发现现场的作家中除了穿警服的,还有穿军服的。
掌声稀稀落落。只是抽奖时,大家才集中了注意力。
纪念奖四十个,韩美林签名的画。然后是四等奖一百个,电磁炉……一等奖是IPAD五名。特等奖是韩美林的亲笔画。
看到一个光头作家抱着奖品笑眯眯地走过来。我看着他很像郑渊洁,心情一阵激越。但忽然记起郑渊洁已经宣布退出作协了。唉。
作协真是一个很好的联谊组织。赶快加入作协吧。去年8月的统计表明,中国作协人数已经达到9301人。45岁以上的作家占总人数的近90%,80后作家为50人。
李晋西终于赶到了。她有些憔悴,与我谈买房子,医疗保险,孩子的学业。但讲到文学,开始激动。她劝我不要那么忙碌,一定要趁能写时写,中间断了,气就上不来了,再写就是匠气了。像牛汉那样,血和肉都是用来喂给文学的,人是为文学燃烧的。又告诫我,哦,你千万不要离开公职。生活的压力太大。
特等奖抽出的一刻,众作家不再看接下来的文艺演出了,纷纷离席散去。
天安门广场一带,行走着一群又一群的拎着鲜红色塑料袋的作家,仿佛春天真的来到了,又好像一场行为艺术。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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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

韩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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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人,科幻作家,新华社记者。大学时代开始科幻创作,1988年、1990年获中国科幻银河奖,1991年获世界华人科幻艺术奖,1995年获中国科幻文艺奖。代表作有中短篇集《宇宙墓碑》、长篇《2066之西行漫记》《让我们一起寻找外星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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