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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的游戏的小说原著是一个思想性强于画面感的小说。我去观看,是好奇它怎么改编成电影。果然增加了许好莱坞式特效大场面大镜头,最后毁灭虫族的蔚为壮观一幕堪称经典。它能让人粗粗想到三体或者银河之心拍成电影的样子。但它仍然是一部哲理科幻,这注定了它的票房不会太高。

电影中有中国人很熟悉的东西,如不信规则信暴力。整部片子里,人类是诡计多端而崇拜暴力的动物,黑暗嗜杀的内心暴露无遗。孩子被分成各个级别和组织,参加严格的、制度性的选拔,有激烈的竞争机制和残酷的淘汰机制。为取胜不惜一切。只有第一,没有第二。赢最重要,胜者王败者贼。这正是如今中国各级各类学校的模写,也是整个中国社会的现实,直看得我心有戚戚、心惊肉跳。

 

中国就是玩游戏的那个安德

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是安德灭绝虫族后展示的温情,那些充满说教的对和平的向往,以及貌似深刻的平等对话的憧憬,还有什么赢的方式更重要等等,并没有说服力,显得十分的概念化、陈旧老套和苍白虚伪。大概美国人在实践中就是这样子做的,当婊子又要立碑坊,全世界到处杀人又要说为民主自由而战。中国人从不这样,做婊子就做婊子,了恶也不道歉(比如说文革,好像最近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一两个高干子弟出来道,但据说有的仍是辩白而不是真正的道歉)。

中国过去的三十多年,不是说与世界接轨了,而恰恰是没有遵守世界的游戏规则,用造反精神打乱既有格局搅乱秩序,干出了中国奇迹。直到今天还是这样,无论官员,还是游客,其言其行,常常犹如异星虫族。

整个电影给留下深刻印象的,仍然是杀伐的快感和紧张。我都能感到安德的肾上腺素的分泌。这也是这个人物塑造得最成功的地方。电影情节的推动是一场接一场不断升级的暴力冲突,从个人到文明。

我那个年代的许多孩子,往往有杀死虫子或小动物的经历,把这当作成长中的乐事。成人的恶是幼时的恶的延。所以我很难理解,为什么安德内心会产生那样一种佛陀般的怜悯情结,会有要让美国梦与宇宙梦相通起来的慈悲怀。电影和小说没有提供有说服力的解释。电影和小说都有这样一个分裂的主题。倒是海因莱因的星船伞兵更真实一些。所以安德的游戏看到后来,本来应该及时打住了,但偏继续演绎下去,本来是悲剧,竟看得我笑了。结尾的感觉张艺谋的十面埋伏。

如果把何夕的人生不相见拍成电影,说不定比安德的游戏更胜一筹。种族灭绝是科幻的一个核心主题。但它本身绝对不是科幻。

对虫星的毁灭那段高潮,让人想到的是上帝把硫磺泼洒在所多玛和峨摩拉城,让其化为血与火的洪流。上帝根本不耐烦与那些不信他的人做任何的交流沟通。

这部电影在科幻内核上仍然堪称伟大。我最初读小说,并不觉得它是科幻,而只是一部成长小说,但随着时间流逝,安德的游戏越来越展现出强大的技术预见力。

比如监视系统的无处不在,让所有的都置于在操控者的眼中。小说似乎预言了斯诺敦的必然出现

比如认为现实世界就是一个游戏。那么,小孩子玩,较之大人,应该更能胜出。不仅仅游戏中是这样,真实世界应该是这样。以此拿来观中国,把很多作游戏,便好理解了。看薄微博直播看到孩子们在那个封闭的失重的笼子中打来打去。

再比如今天流行的无人机,有些操纵员说,就跟置身于安德的游戏一模一样。

而这部小说出版于一九八五年。

所以不要轻易跟美国人开仗。

但说到玩游戏,恐怕最狠的还是中国人。有一种玩法叫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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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松

韩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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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人,科幻作家,新华社记者。大学时代开始科幻创作,1988年、1990年获中国科幻银河奖,1991年获世界华人科幻艺术奖,1995年获中国科幻文艺奖。代表作有中短篇集《宇宙墓碑》、长篇《2066之西行漫记》《让我们一起寻找外星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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